喬謙修放下酒杯，偏頭看著蕭佳人。

那目光幽深的讓蕭佳人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，清了清嗓子：“要不……去看看稻田？”

看著一前一後離開的兩個人，朱萬青捏著酒杯咂了咂嘴兒，那表情說不出來是個什麽樣子，有點兒幸災樂禍，又有一些事情漸漸失控的懊惱。

夕陽西下，火燒雲鋪滿了半邊天，晚霞的光芒映襯著蕭佳人的臉，縱有些蒼白也被掩下去了，反而是紅潤的很。

走了幾步便停下來了。

喬謙修停下腳步：“不去看稻田？”

“當然不去，我得陪著我娘。”蕭佳人隨意的靠在一顆路邊的樹上，微微垂著頭。

古代的人真是眼光長遠，信奉前人栽樹後人乘涼，所以大王莊隨處可見兩個人合圍才能抱得住的大樹。

“藥材是喬老爺給我送來的，分文未取。”蕭佳人擡頭看著喬謙修古井無波般的表情，擡起手撩起自己的發絲掖到耳後：“當然，也有條件。”

喬謙修負手而立，背對著蕭佳人，心裏竟絲毫沒有生氣，盡管他知道涉及到楊氏的性命之憂，喬家提出來任何條件她都會答應，也隱隱的感覺到這條件肯定和自己有關，卻依然找不到生氣的理由。

見他突然轉身丟給自己一個後腦勺，蕭佳人抿了抿唇角，在心裏盤算了一遍才說：“我沒答應他們的條件，但我要和你說，畢竟我們是搭檔，不能互相有了猜忌的心思，那樣以後的生意就沒法做了。”

“搭檔？”喬謙修回頭，蕭佳人這話讓他很新奇，但只要一想也明白這麽新奇的詞兒到底是什麽意思。

“對，以後的生意我需要你的幫助。”蕭佳人自嘲的笑了笑：“覺不覺得我有點兒唯利是圖？”

“嗯。”喬謙修點頭，他認可蕭佳人對自己的評價，唯利是圖，只要有錢賺，她好像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排除萬難，並且能找出來最好的辦法解決。

蕭佳人白了他一眼，真懷疑他是不是沒聽懂，難道不該說這是生意人該有的態度嗎？就那麽淡淡的嗯了一聲，算是承認他也覺得自己唯利是圖了。

見她良久不說話，喬謙修轉過身：“說說吧，除了聚義樓之外，我們還能做什麽生意？”

這話帶著氣了，蕭佳人聽得出來，再一想也不怪喬謙修生氣，席子的生意，近處萬和縣交給了張家，遠處上京交給了喬家，以喬家的勢力，萬和縣是界線，餘下的所有蟠龍國的席子生意，都會一手遮天的去做了。

豆腐是好東西，但張清平眼疾手快的全部拿走了，以張清平的精明，他怕是會像是蝗蟲過境一般迅速的擴張。

然而，作為最初擁有這兩樣賺錢法寶的自己，卻沒辦法讓喬謙修用最短的時間賺到最多的錢。

所以，他即便是問了那樣的話，帶著氣，自己也只能尬笑。

“糧食。”蕭佳人有些底氣不足，畢竟稻子還沒秋收，到底產量如何還尚不可知，盡管她準備工作做了不少，可還是怕有個閃失。

喬謙修見她小心翼翼的樣子，再次背轉身：“我們的合作是還沒開始吧？”

蕭佳人揮舞著拳頭，這人用不用這麽直接？這麽直接不傷感情？

“對，還沒開始，今年種的稻子只是試驗田，大面積種稻子一定是在明年開始。”

見蕭佳人這麽說，喬謙修才轉過身，目光依舊是平靜的很：“好，那就明年開始，不過我希望你一定要記得，糧食生意決不可交給任何人。”

“我保證。”蕭佳人立刻挺了挺胸脯：“這事兒絕對只是你和我的合作，並且我絕對站在你這一邊，即便是喬家給我天大的好處，也絕不動搖，絕不出賣搭檔。”

“呵。”喬謙修笑了，不過這笑含蓄的幾乎讓人看不出來。

蕭佳人搓了搓手：“那現在我們是不是可以像以前一樣。”

“有什麽不一樣的嗎？”喬謙修轉身往回走，他知道蕭佳人惦記楊氏，自己來的太突然，又被朱萬青先說了藥材的來源，所以擔憂。

蕭佳人呵呵兩聲：“對，一樣，我們是朋友嘛。”

兩個人回來的時候依舊是一前一後，喬謙修繼續陪著朱萬青喝酒，蕭佳人則進屋去看楊氏。

蕭石見蕭佳人又過來了，拉下臉：“不是讓你去睡一覺嗎？”

“爹，我睡不下。”蕭佳人從他手裏拿下來大碗：“你去睡一會兒，別擔心，朱郎中就在外面，不會有事兒的，明天還得早起做豆腐呢。”

蕭石原本是想著不做豆腐了，可聚義樓每天拉去三十斤豆子的豆腐都不夠用，看著楊氏這會兒咳嗽的不嚴重了，問了句：“成不成？”

“去吧，佳人在這兒就行了。”楊氏說一句，比別人說一百句都好使，蕭石只能起身出去了，他到了前面已經成了學堂的老屋子的另外一間屋，和衣而眠。

的確是累，也是因為緊張，躺下渾身酸疼卻也閉不上眼睛，總是側著耳朵想聽聽後面的動靜。

楊汝臣見蕭石過來了，推開門進屋坐在旁邊：“華芳遭罪了。”

“是啊，爹別擔心，郎中都在呢。”蕭石坐起來：“您老擔心的話，過去看看。”

楊汝臣搖頭：“不能看，越是看了不是越擔心？”

這話說的蕭石無言以對，只能低了頭：“都是蕭石不好。”

“我們翁婿之間無需說這樣的話，蕭石啊，我已經很感激你對華芳的情意了，睡一會兒吧。”楊汝臣說著起身走了，也是擔心卻不敢去後頭看看，過來問問口風便也就踏實了。

蕭石再次躺下，強迫自己閉上眼睛。

楊氏靠在墻上，身後和身前都圍著軟軟的被子倒也不難受，閉著眼睛：“佳人啊，娘覺得胸口松快了不少。”

“那就是有效，娘，你要是困就瞇一會兒。”蕭佳人輕聲的說著話，過來坐在楊氏身邊，把她盤著的腿順開，輕輕的揉捏著。

如今的楊氏比自己剛來那會兒胖了一些，可依舊是瘦的，再加上這麽折騰了好一陣兒，身上都濡濕。

“看娘這福兒享的，知足了。”楊氏的腿本來都麻木了，這會兒舒坦了許多，稍微挪開了腿：“別捏了，你的手還傷著呢。”

“不礙事，就是磨了一下。”蕭佳人話音剛落，楊氏突然臉色漲紅，過來扶著木盆又是一陣咳嗽。

蕭佳人立刻倒了水，等這一陣咳嗽完了之後，遞過去讓楊氏漱口，又喝了一些。

不像一開始那麽一陣不接一陣的咳嗽，這會兒總能停一會兒緩緩力氣，蕭佳人往外看了看，已經是黑天了。

惦記著楊汝臣爺孫三個沒吃飯，只能下地叫來了佳月。

佳月去竈房準備了吃喝直接送去了前院，回來的時候又忙著給小平安準備吃的，還不等忙完，周氏就抱著孩子來了，把自己的孩子放在一邊兒，給小平安吃奶。

這都安頓好了之後，周氏過來坐在楊氏身旁：“華芳啊？好些了沒？”

楊氏點頭：“好多了，這藥好得很，一定能好的。”

“對，就得這麽想，一定能好的。”周氏看了一眼，發現木盆裏的痰液帶了血絲，不禁擔憂的看看蕭佳人。

蕭佳人剛開沒註意，這會兒見周氏看自己的目光不對勁兒，低頭一眼也嚇了一跳，不動聲色的下地。

“我娘怎麽咳血了？”蕭佳人看著還在熬藥的朱萬青：“沒事吧？”

“咳血？”朱萬青急忙起身往屋裏去，回頭讓喬謙修看著熬藥的火候。

他剛進屋，楊氏這一陣咳嗽就來了，一張嘴一大口血痰吐了出來，蕭佳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，伸手抓住了朱萬青的袖子。

“不礙事，我看看。”朱萬青嘴上這麽說，表情可凝重了許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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